“走！”

夜间路上没车，出租车用了不到二十分钟便开到了南城小区。

许清树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，房间静得只能听到墙上钟表一秒一秒走过的指针的声音。

“你明天……哦你早上几点起床回学校啊？”

“鹤鸣，鹤鸣！”许清树将脚插入了门内，一副他不收钱就不罢休的样子。

到家的一刻已经是凌晨两点，祭日的第二天，母亲遗照前的香炉上插着三根已经燃尽了的香。许清树心中一痛，上前拿起三根香重新点燃，对着照片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，然后将香插进了香炉里。

有人劝过他们母亲让许清树早些出去打工赚钱也好，可母亲偏不，硬是掏了比人贵十倍的学费将许清树扩招送进了一所普通高中。

他妈妈最清楚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东西，常去的网吧都被摸得一清二楚，于是便顶着大雨出门找人，最终掉入了网吧外不远处一个丢失了盖子的下水道里。

他叹了口气，转身便看到了许鹤鸣放在沙发上已经收拾好的书包。

许清树怀着悔恨与愧疚进入了梦乡，身体被屋内的黑暗吞噬。晚上的酒终究喝得有些多，脑袋至今还有些昏沉。魏老板是个难伺候的主，情绪很不稳定，白天还得早些回去陪着。

许鹤鸣啪地一声将门打开，正趴在门上的许清树险些摔倒在地，他尴尬地笑了笑，急忙扶住一旁的门框。

他今年二十一，大许鹤鸣三岁。父亲原本是矿上的工人，在许鹤鸣三岁那年就因矿难去世了，好在矿上赔了一笔不菲的赔偿金，家里还有这么一套房产，母子三人日子虽然不富裕却也不窘迫。

“你还有什么事？”许鹤鸣有些不耐烦。

“六点。”

“鹤鸣？”许清树不知许鹤鸣为何会深夜前来，急忙下床开灯打开房门。

“痛快！”

许清树见状将刚刚从魏泽宇那里拿的饮料递了过去，“热的话要不喝两口饮料，冰镇的。”

许鹤鸣嫌弃地将他的脚踢出门外，关上了房门。

许鹤鸣冷冷地没说话。

“是谁？”许清树问。

带着两个儿子母亲不好再改嫁，多年来便一直孤身带娃，只盼着两个孩子以后出人头地，苦日子也便到头了。

这是一间两室的屋子，自母亲去世后，他便与许鹤鸣分房而睡。

“那个，你能不能出来一下？”许清树小心翼翼地问。

“什么事？”许鹤鸣问。

许鹤鸣看都没有看那些钱一眼，作势准备将门关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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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鹤鸣的眼睛与脸都红得似要滴血，头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。他口中不断

江山易改本性难移，即便上了高中许清树依旧没有收敛。高中按成绩分班，他们这些扩招进来的学生无疑都分到了末流的班级。说句难听话，连老师都知道他们不过是学校创收的工具，只要别做太过分的事儿，基本对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
但偏偏许清树是个不成器的东西。

清树喜出望外，急忙冲不远处驶来的一辆出租车招手。

许鹤鸣对自己的恨许清树觉得是应该的，若他不恨自己才叫自己觉得难受。许鹤鸣从小便是“别人家的孩子”，聪明乖巧，成绩优异，是自己害他成了孤儿，是自己害他永远没有了母亲。

许清树向沙发走去，将那两千块钱掖进了书包内的夹层，将拉链拉好防止散落，然后回到自己的卧室躺下。

“我。”许鹤鸣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个字。

“不打表，80。”司机语气很冲。

许清树已经听不进去这些大道理，每日上课该睡觉睡觉，晚自习时该出去上网上网。

出租车左拐右拐终于驶出了拥挤路段，深夜的马路宽阔无比，汽车行驶得很快，黑暗中高大的建筑像快进一般向身后飞去，许鹤鸣感觉身上有些燥热，顺手将车窗摇下夜风吹在脸上，拂去一身的汗珠。

这是一座十分老旧的小区，连电梯都没有的矮楼紧贴着挤在一起，水泥石板铺的路上充满了泛着臭气的水坑。头顶杂乱无章的电线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恐怖，恍如鬼片中天花板里长出的女鬼的头发，要将人缠绕吞噬。

他们的家离这里有将近十公里，许鹤鸣应当坐了许久的公交车才过来，想到这里许清树心中愈发愧疚。

“南城小区。”许清树冲司机说道。

许清树手上攥着一沓红色的钞票，像宠物一样小心试探着主人的心意，“这里有两千块钱，哥没什么可给你的，你马上就要考试了，拿着这些钱去好好买点吃的。”

许鹤鸣冷着脸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。这一片是酒吧夜店一条街，是这座城市晚上最热闹的地方。

同许鹤鸣相比，许清树长了一张文静又秀气的脸，不知内情的人定会将他当做学校里的乖乖学生。可他却从小便不服管教，尤其到了初中，跟一些混子混在一起，抽烟打架逃课是常有的事儿，不出意外，他连高中都没有考上。

“你出来就知道了。”

许清树眼中闪过一丝失落，就当他准备将饮料收回的时候，许鹤鸣却接过那瓶饮料咕咚咕咚喝了起来。

做完这一切时许鹤鸣已经不见了身影，许清树来到他房门口敲了敲门，叫道：“鹤鸣。”

深夜许清树被咚咚的敲门声惊醒，声音听起来带着十足的怒意，恨不得要将房门砸碎。

凌晨的夜店门口聚集着大量的出租车，都指望着从这群人身上大赚一笔。

偏偏高三的时候，班主任集体大洗牌，新换的是一名五十多岁严肃又有责任心的女老师。老师没有因为他们的身份就对他们戴有色眼镜，每天也是尽力管束他们，说哪怕考不上本科，考个好一些的大专也能找份不错的工作。

“我嫌脏。”

那天夜里外面下大雨，许清树料定班主任不会这个时候来查自习，便又翻墙出去上网。班主任来了之后发现人不在，学生们又吞吞吐吐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，便给他妈妈打了电话问他有没有回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