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青衣的拄着拐杖的老头自下面的壑明江飞了上来。

他声音低沉，虽然不再因提起往日惨剧悲伤难以自拔，却也做不到平和阐述。然而老龟眼珠转了转，未立即信任容禅，接着问了他好几个关于清微剑宗旧事的问题。

老龟问：“那个经常和你在一块的小黑子呢，怎么不见他来？”

“怎么，小鬼，你没死啊？”

只是他们都不能未卜先知。即使心中萌发悔意，过去也不能改变。

他又同残余的清微剑宗弟子一道，为母亲以及其他在山门内乱中死去的同门，立了空冢，并约定每年前来拜祭。若有叛徒臧伯笃的消息，定共传之。

容禅略有诧异，但还是一一答了。并且老龟还出手与容禅过了几招，检验他的身手。

容禅看着自己的手臂，那洁白无瑕的皮肤，不一会儿呈现出许多裂痕，散落的玉石间，看见许多浓稠得如同金色岩浆一般的情丝。容禅对自己的身体道：“小桥，你还记得吗，我带你回来了。”

过犹不及，这也是他给自己埋下的祸根。

就在容禅情绪低落之时，一个熟悉的声音自鲤鱼梁下的江面传来：

容禅眯着眼睛看了这老头一会儿，发现这是一直住在壑明江里的那只龟精。当年他和江桥来鲤鱼梁时，就被这个龟精追逐过。

或许是无情道之人，一旦生情，最为纯粹持久。

容禅望着那挂灯崖，老树依然在此，琉璃灯却不知去向了。

目之所及，皆为旧日风景，往昔记忆，不由得一阵一阵涌上心头。

“哪个不长眼的？又往江里扔东西了？让我来给你涨涨教训！”

容禅想起当年在蓬莱岛时，清微剑宗风头正盛，气势逼人，招惹了诋毁非议无数……他当日以为立于潮头浪尖者，皆是如此。不料千年宗门基业，亦毁于如此疥藓之患。

他的父母曾在此定情，现均已亡故。他曾想寻找天下第一的痴心人，找到了……然而，那人却入了无情道。

容禅笑了一声，或许他该治治自己手抖的毛病了。

做完这一切后，容禅来到了后山。

容禅晃了晃酒壶，将就了。

小桥曾在这条石梁上，哭着对他说，如果世界上有比他更爱自己的人怎么办？他那时的心情……是酸甜又有说不出的喜悦。

经历一连串变故与打击后，容禅个性也不似年少时那般狂傲肆意，而变得沉静许多。

他现在鬓发凌乱，衣衫染尘，哪还像当年那个光艳耀目的佳公子？

容禅仍在鲤鱼梁上怀念过去，想自己这些年的过错与不足。当年风光煊赫之时，从不会想自己做错的事，现在想来许多事都早已有迹可循。

不是掌门摇响了清音铃后，无人来救，咱们清微剑宗也不至于灭得那么快。那些小宗门平时受了咱们恩惠，得知清微剑宗出事后，却推卸责任……如今清微剑宗不在了，他们却骂清微剑宗当初欺凌弱小，罪有应得。现在九天灵都无人，他们猴子称大王，张扬跋扈……世道纷乱，公子小心。”

熟悉的一草一木，他们曾在这里游玩、练剑，并在石梁上互相表白心意。想起往昔，容禅的酒瘾也犯了，他摸了摸全身，并没有带酒，找了许久，才在储物袋中找到半壶不知何年何月留下的残酒。

容禅答：“他……已经不在了。”

容禅的手抖了抖，那个酒壶便没拿稳，落到石梁底下的江水去了。

他早发现过江桥背后异常的伤，他们在兰台寺之时，莫名遭受过追杀，冲着江桥来的，那手段，几分像是清微剑宗之人。甚至他第一次遇见老鬼时，老头胡言乱语，现在想起来，也有几分真话。

容禅说：“事发之时，我却不在……回来之后，便是如此了。”

于哀景之中，想起往日欢乐之景，更觉心痛无比。

秋水峰已经被一折两段，倒插于江水之中，无迹可寻。倒是在荒野之中，他时常来练剑的鲤鱼梁仍在。

想起那个在白雪山巅静坐修炼的人……

老龟说：“俺是长寿之龟，比你们人族多活几年，不也正常？不过小子，清微剑宗死了那么多人，你是怎么活下来的？”

“托您的福，没死。您不也活得好好的吗？”容禅道。

他以人子之礼，拜谢了前来祭拜母亲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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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头原本气焰嚣张，气势汹汹地就要来找麻烦。结果他定睛看了容禅几眼，认出了他，竟然是以前清微剑宗的人，不由得声音小了下去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