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登何等聪明，瞬间便明白了季桓的用意。这是要将刘备彻底逼入绝境。同时也是在向袁术示好，稳住南线，为吕布消化徐州赢得宝贵的时间。

连日的殚精竭虑，让他本就清瘦的脸颊更加苍白。但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。烛火的光跳跃在他的瞳孔里，仿佛藏着一片星辰。

“我……”季桓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，却干涩得厉害，“我只是……做了我该做的事。”

只是伸出手，用那只还沾着些许干涸血迹的、布满厚茧的大手，轻轻地拂去了季桓鬓角的一点尘灰。

治权，而将整个徐州的实际控制权都交了出来。

这不是一句质问。

……

吕布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，狠狠地攥了一下。他再一次想起自己南下之前，季桓在地图前冷静剖析、为他定下大计的模样。

季桓也站起身回了一礼。“分内之事。不过，桓有一事相求。”

山呼海啸般的声音让吕布从震惊中清醒了过来。他翻身下马，大步走到高顺面前，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。

“先生此计，一石二鸟，高！”他抚掌赞道，“登，即刻去办。”

“请先生即刻修书一封，送往袁术处。”季桓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，“就说，刘备背信弃义，非是人主。徐州士人不堪其扰，故而迎奉温侯入主。我军愿与袁将军南北夹击，共讨刘备。所得钱粮，尽归将军。我军，只取刘备首级。”

他几乎是踹开了议事厅的大门。

那双总是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，此刻却映着烛火，也映着他。

“先生请讲。”

高顺早已率领陷阵营，在城门外列队等候。

他将一切军务都丢给了高顺和宋宪，自己则在几名亲卫的簇拥下径直冲入了州牧府。

季桓的嘴唇动了动，却发不出声音。他所有的智计，所有的谋略，在这一刻，在这具充满了压迫感的滚烫身体面前，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。

季桓。

高顺那张冰冷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丝几乎可以称之为“笑意”的表情。

四目相对。

他走到季桓的面前，站定。

陈登的眼中露出了一丝动容。他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青年，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丝真正的忌惮。此人，所图者大。徐州这点利益他根本看不上。他要的，是把吕布这头猛虎彻底喂饱，然后纵虎归山，去咬北方那头更强大的狼。

“伯平，这……这是怎么回事？”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有些嘶哑。

“主公，皆是季先生谋划。”

他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。

他看见吕布的眼睛。

吕布的千言万语瞬间都堵在了喉咙里。他看着他，看着那张苍白的脸，心中那股狂暴的情绪，忽然就化作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酸涩与心疼。

身上的铠甲尚未卸下，还带着广陵战场的风尘与血气。每走一步，甲叶都发出沉闷的摩擦声，像一头巨兽在缓缓逼近。

他比季桓高出一个头还多，巨大的身影将季桓完全笼罩在了自己的阴影里。

他什么也没说。

“季先生果然是天下奇才。”陈登长身而起，对着季桓郑重地行了一礼，“登，代徐州士人谢过先生。从此，徐州之事，便是将军之事。”

他要见他。立刻，马上。

盟约就此达成。

“你……”吕布的喉结，上下滚动了一下，声音沙哑得厉害，“你都做了什么？”

“恭迎主公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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季桓正站在一副巨大的地图前，听到声响，他缓缓地转过身来。

他身后的魏续、宋宪等人，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。他们离开时，这里还是刘备的治所，是他们此战最大的威胁。然而不过十数日，这座城就已经姓了吕。

那动作与他“飞将”的威名，与他一身的杀伐之气，是如此地不协调。笨拙，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温柔。

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的、狂暴而炽热的情绪在他的胸中激荡。那不仅仅是得到一座城池的喜悦，更是种前所未有的骄傲与满足。

而是一句带着颤音的叹息。

他率领着三万大军，带着广陵大捷的赫赫声威回到了下邳。当他骑在赤兔马上，看到那座洞开着、悬挂着自己旗幡的雄城时，他整个人都愣住了。

又是季桓。

三日后，吕布回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