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不断找着借口，楼衡却不肯再让她逃避，握着她的肩膀道：“外公一直在等你。他死的时候没有等到你，连眼睛都不肯闭上，你知道吗？十四年了，你真的忍心，让他一直等下去？”

郑秋兰听了他的话，哭声停了下来——太过痛苦，她已经哭不出声，只捶着自己的胸口，徒劳地悔恨。

所以我恨钱芬琪，我恨辛家……

她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，悔恨得恨不得杀了当时的自己。

他为郑秋兰调理了两年的心理，直到此时此刻，楼衡才发现自己以前都没摸对脉门。

其实我知道的，那件事就是个意外，我们谁也不想的，可是它彻底断了我的念头。我从来没有那么清醒地明白，你外公是真的离开我了。

……

此时听说郑秋兰当时的所思所为，楼衡虽无法原谅，但到底释怀了一些。

楼衡轻轻拍着她的背，心中有些叹惋。

楼衡接着道：“外公最后对我说，“看着你妈妈，别让她受欺负。”其实这些年，我知道你过得不好，但我没有想过要帮你……我对外公失诺了。”

他对郑秋兰说：“外公走的时候，眼睛一直看着门口。我知道，他是在等你，只是他没有等到你。”

我特别宝贝这个孩子，可是，他也离开我了，就像你外公一样……

至少，郑秋兰没有不孝到真的不在乎外公的死活。

“我，我……”

我不肯相信，我不敢相信啊。

“我不敢去见他，我没脸见他……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……”

我知道不可能，但我就是忍不住这样想。

我就想，只要我不走进医院，只要我不去，爸爸就没有离开，爸爸就不会走。所以我逃走了……我没有去……我不孝啊！我连为他送终都没做到，我不配做他的女儿！”

郑秋兰抱着儿子哭起来，口中不断地说着：“爸爸对不起，对不起，我错了，都是我不好……”

如果早知道，早知道他会那么早离开我，我绝对不会惹他生气的，我会听话的！他说什么我都会听的！”

因为郑临丰的离世。

郑秋兰不断摇头。

至少，外公的心意没有被完全辜负。

哪怕来到郑秋兰身边，照顾了她两年，他心中对对方依旧生疏，仅仅是出于义务和外公临终前的嘱托。

郑秋兰的抑郁症或许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婚姻不幸，感情不顺，因为摘除子宫而自卑。但更多的，却是因为失去了她最坚实的依靠。

是因为内疚，是因为不敢面对。

“不用你帮，那些都是我该受的，都是我活该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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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不会再对我生气，也不会再抱着我，让我不要害怕了……

郑秋兰哭了一阵，抓着楼衡的手说：“后来，后来我就检查出有了孩子。”

“这孩子来的时间太刚好了，就在你外公走的时候。我就想啊，是不是爸爸放心不下我，又来到我身边了。

楼衡的眼神闪了闪。

小衡，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，你外公那么好，为什么偏偏要带走他？

他走的时候，才四十六岁啊，还那么年轻，还有一半的人生没活完。

也是因为外公含恨而终，甚至未能瞑目，楼衡才对郑秋兰有着那么深的芥蒂。

郑秋兰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。

楼衡没有说什么，等她哭累了，才开口道：“妈，明天您回一趟京市吧。去外公的坟墓看看，陪他说说话。”

他一直以为郑秋兰对医院的强烈阴影，是因为流产摘除子宫的事，没想到，真正的根源在这里。

只是一个提议而已，就让她慌得满身冷汗。

楼衡之前一直刻意避开关于外公的话题，只当那是一剂猛药，但现在他却知道自己做错了。

郑临丰去世之前，她是被宠坏的女儿；郑临丰走之后，她把自己活成了被宠坏的女儿，假装父亲还没有离开。

在他为郑临丰合上眼睛的时候；在他在葬礼上从白天等到深夜，都没有等到郑秋兰的时候，他就当自己没有母亲了。